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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TR】寻找枫叶的航海图

大家都在一起真的是太好了😊😊😊

孢子梨:

【深夜大甜饼】




CP向:




Aragorn XLegolas 




Merry X Pippin




Sam X Frodo




Elornd X Thranduil




Hardir X Lindir




↓高亮注意↓ 




*AL谈恋爱向  霍比特人们为CP/友情的模糊边界(篇幅多)  结尾少量ET  微量双迪尔仅在对话中出现




这是延续中土百年外交纪实的一篇,那篇是春天,本来想写个春夏秋冬的但是哈哈哈夏天还没写就立秋了,以后再说吧。




为了延续这个系列的全员清新向,这里面AL之后的小树林情节暂时略过,嗯,但是气氛这么好不野战一下说不过去啊对吧,明天单开一篇补上




食用愉快:D秋天来了多加衣服呀




      




 




 




 




 




-




当夜半三更听见了敲玻璃声音的时候,皮聘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小个子的霍比特人淡定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他甚至已经穿好外出的衣服了,正慢悠悠地打着呵欠走向窗户边,一只手还不怎么灵活地把斗篷带子系好。




那声音挺轻,却很有规律,他轻手轻脚地拿好东西,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吵醒因为今晚露天宴会而借住在隔壁的梅里。那家伙可喝了不少大麦酒,此时估计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他知道那不是小偷、狸猫……更不是讨债的——顺便说一句,现在四个当年参加护戒队的霍比特人可都是夏尔的土豪啦,除了弗罗多,因为那家伙有比尔博先生的财产,本来就是个土豪。皮聘跟梅里在今年初春又用他们的财产收购了一小块美丽的田地,就在他们的两间小屋后,此时长满了即将成熟的芜菁、豌豆和迷迭香。




天气似乎是渐渐变凉了,即便是他们这里四季如春,也能从逐渐变得金黄的草垛和日益潮润的空气中察觉到时节的变化,连屋内的棉麻窗帘上都透着隐约霜露的味道。




皮聘打开了窗子。




不出所料,那位有着金色长发的精灵就斜坐在他的窗台上,依旧是当年熟悉的墨绿短装,逆着月光,轻盈得像是一只猫头鹰或是马上就会散去的浅蜜色雾气。年轻的霍比特人一时间没有说话,他承认自己被眼前的场景迷住了,于是率先露出了一个有点恍惚的微笑。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莱戈拉斯同样弯弯嘴唇,这样的表情让精灵看上去简直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样,他对皮聘伸出手去:“——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




“当然。”皮聘扬起手臂,挥舞着自己收拾的行李包裹,他可是好几天前就打包好了东西等待着自己精灵朋友的到访:“我怎么会忘呢,莱戈拉斯——随时准备踏上一场冒险!”




“——那就好!”




紧接着下一秒,皮聘觉得自己飞起来了——那么一小会儿,再沾到地面的时候脚掌已经感受到了泥土清新的湿意。他们开始奔跑了起来,精灵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臂,肩并着肩,就像是两只快活的羚羊在大麦田中撒欢儿,冲向也不知道是哪儿的远方。




“最后一班开向无名港的渡船马上就要起航了,我们快要来不及了——”呼呼的风声中,皮聘听见了莱戈拉斯的声音,尾音都上扬,显得那么兴奋:“我可不希望我们的冒险因为迟到而泡汤了!”




皮聘加快了速度,事实上霍比特人很擅长奔跑,相对矮小的身材和厚实宽大的脚掌让他们灵活得像是灰松鼠一样。大量蔬菜和不知名的花朵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来,夜色黑甜,而彼此趁夜而行。




“无名港?!”但他还是抓住了这个陌生的名词:“啊啊啊——那是哪里,我只记得你说过要在秋天到来的第一个满月的日子……”




“An island with no name.”莱戈拉斯吐了吐舌头,更改了自己习惯性起出来的小外号,赶路一点儿也没打乱这位精灵平稳的呼吸和声音:“当太阳的阴影不再遮挡,潮水涨落时分,去那没有名字的湖中小岛屿上寻找红色的星星吧——我从白城跑出来的时候差点迷路了,现在的时间可不宽裕。”




一路高高兴兴绝尘而去的精灵和霍比特人只顾着往渡口赶,并没有回头看看皮聘刚离开的霍比特人小屋。在那里,梅里刚做了个家里厨房玻璃被一窝巨型怪鸟闯入,碎得只剩下渣的噩梦,他揉着酸胀的额头坐起来,却突然间感受到了寒冷。




梅里下意识无望地裹紧了毯子,然而那并没有什么用处,比一个鸡蛋还没用。于是他苦恼地望望四周,才大概发现凉意是从隔壁房间里吹过来的穿堂风。皮聘的房间开着,里面一片寂静——这场景除了是自己这位朋友半夜灵感突发跑到田里放风筝外不做他想。




他叹了一口气,裹着毯子下床,有点生气又有点宠爱的无可奈何,于是又叹了一口气,晃晃悠悠地走进对方的房间里,轻声问道:“Pip,你在干什么?呵欠……你要兜风也好歹给我再找条被子……啊?!”




然而房间里空空如也,不仅没有风筝,连皮聘的影儿都没见到,只有书桌前面的圆木窗两扇都大开着,清爽的风里带着成熟花粉的味道。梅里吃惊地大张着嘴,忽然又鼻子有点痒,一没控制住,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卷头发的霍比特人呆呆地站在窗口了好一会儿,他茫然地观察了一番足迹指向远方的两行脚印,半响,“绑架”二字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而起。




 




 




-




与此同时隔壁屯的某位霍比特人同样无缘享受好梦,但原因却更为简单粗暴,他是被一阵扰人清梦的拍门声吵醒的,连同他心爱的小山羊一起——好脾气的大叔揉着眼睛从温暖的屋子里走出来,眨眨眼,一脸茫然地看着莫名奇妙地出现在自家门口的黑衣人。




那人比他要高上好些,黑衣黑马一席差不多要拖地的长斗篷,面孔埋在阴影中连轮廓都看不清——这场景可熟悉啦。顺便一提,他就是当年魔戒圣战前夕被戒灵问过巴金斯家在哪里的那个霍比特人,因为那次短暂却很奇特的经历,他还特地写了一本图谱来记录戒灵的惊鸿一面,包括它们的身高体型外貌口音等等等等……据说在周边的销量只比比尔博先生的自传少两成半。




“喂,先生……”来人压低了声音,是个嗓子有些沙哑的年轻男人,语气神秘却还很恭敬:“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一个精灵经过这里?”




这可把他难住了,霍比特人抓着乱糟糟的棕色卷发回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啊,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有的……就在今天下午茶的时候,有个金色头发的高个子向我打听烈酒鹿家族住在哪里——那在霍比屯儿嘛!我之前还以为精灵都是传说呢,没想到居然见到了真的,没错,我打算再写一本图谱……”




得到了这个答案,黑衣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极为难看起来,更黑了,简直就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了似的,自言自语了一句:“果然,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没听清,刚想问你说啥,对方就突然单方面地结束了这场问路,礼貌地道谢并由衷地祝他接下来做个好梦——深夜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斗篷一甩,除了两行马蹄脚印之外不留下任何痕迹。霍比特人愣愣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目送着他向西快速地离去,又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




“啊……那个,我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关门之前,他突然福至心灵地冲着渐渐远去的神秘人喊道:“下次扮演戒灵的时候记得带个面具啊!银灰色金属的那种……你去隔壁那个屯儿的铁匠铺子就可以买到一模一样的。一路顺风啊!”




神秘的男子闻言脚下一个踉跄,逆着光牵马行走在田野中的背影显得十分苍凉。他摇摇头,摊开手里那张字迹丑得像是猛犸过境、索伦眨眼圣白树盛开了一茬彩虹花,上面写着“我去寻找星星啦!”的字条,又看了看,随即悲愤失控地把它捏成了一个粗暴的废纸团子。




 




当阿拉贡终于来到了霍比屯,遇见正满面愁容裹了毛毯坐在门槛儿上抽烟斗的梅里的时候,对方正好也循着脚步声看向了他的方向。四目相对,彼此无言,他们沉默地对视了两秒,紧接着,在解释一切之前先张开双臂给了对方一个有力而悲伤的拥抱。




“好久不见!我哥们儿被绑架了……”这位年轻的霍比特人身上带着夏尔特殊的烟草味,不觉得呛人,反而像是土地的一般让人感觉很醇厚。梅里耷拉着脸给人类老朋友指了指身后房子大开的窗户,叹道:“就刚才,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怎么办?”




阿拉贡放开了他,喃喃低语了一句:“真巧,我媳妇儿也跑了……”梅里没听清,但是还没来得及问就看见他皱着眉头去研究窗下那串脚印,很严肃的表情,就好像有大半个国家的战略部署图摆在面前似的。




“你看出什么来了?”梅里望着脚印,又看看阿拉贡,问道。




后者摸着下巴粗糙的胡茬,蹲下身示意霍比特人朋友注意那细微的区别:“你看——这是两个人的脚印。右边的那个尺寸跟你差不多,这里泥土很软,能看到脚趾的痕迹来,应该是属于皮聘的。另外那个……”




梅里顺着阿拉贡的指示看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接到:“旁边那个,啊,脚印一路都很浅,那个人一定不怎么重。又好像跑步的时候只有脚尖着地似的,很轻盈……”




“……梅里。”




“啊?”




梅里茫然地抬起头,就看见了阿拉贡那张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苍凉的面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赶路的缘故,凌乱的黑发和胡子终于在这位人皇的鬓角顺利会师,连成了苍苍茫茫的一大片。后者长叹了一口气,问:




“还有烟么?”




……




 




没多一会儿阿拉贡就跟梅里肩并肩坐在门槛上抽起了烟斗,烟雾在两个人的身周缭绕,就像是初秋的雾气似的。霍比特人在琢磨怎么像甘道夫那样吹出艘帆船来,但是几番尝试,也不过是在他们眼前多飘出了几个土豆型的烟团罢了。




“你看起来不怎么担心的样子。”阿拉贡品尝着久违的长袋底烟草,侧头看看,感叹道。




梅里摇摇头,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来,对着晴朗的夜空仰起头来:“我担心啊……但是担心也没什么用,皮聘那家伙打小儿就这样,都这么多年了。倒是你,阿拉贡,怎么忽然就从米那斯提力斯到这边儿来了,考察民情吗?”




“不是民情,是精灵。”他叹道。




于是霍比特人这次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原来那行脚印是精灵的!我就说皮聘怎么会莫名其妙消失了连个纸条都不给我留……他们去哪儿了?”




阿拉贡无声地把口袋小精灵留了还不如没留的字条捏碎,回忆了一下:“他们俩在护戒队的时候关系就挺好的。”他意味不明地陈述了一句事实:“皮聘有跟你说过吗?他那时候跟莱戈拉斯有个约定,要在打完仗后一起云游中土去探险。”




“是啊。”梅里很自然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莱戈拉斯肯定是刚才跟皮聘一起走了。但是……我还以为你们俩会一道走呢,怎么,他没带上你?”




公务缠身的人皇闻言,露出了一个十分的表情。




这件事让他感到胃痛,在这之前的整整两个星期,那只活泼的精灵都在用动听的声音跟他讲述一个写在精灵古书中的传说,邀请自己随他一起去在入秋的满月之夜寻找那无名的小岛。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莱戈拉斯的嗓音都浸满了诚恳的期待,那双蓝眼睛那样明亮,就像是擦去了雾气的星子,和漫天璀璨的夜空。




然而他——刚铎的好国王伊力萨,恰好正面临着今年以来公务最忙碌的半个月,小范围的干旱、害虫,秋收的准备工作与国家粮库的粮食储备以及与各种族之间的外交、又赶上他的丞相法拉米尔回罗翰,阿拉贡终日埋在文书和数据里面,觉得自己那段时间大概是忙得人都傻掉了。




所以很罕见地,他没有控制好情绪——某一次,阿拉贡在两人工作休息中的午茶时间粗暴地打断了正在的说话的精灵:“够了,莱戈拉斯。”他生硬地提高了声音:“我当初邀请你留下,可不是想听你在这里没完没了地说这些。”




“可是……”莱戈拉斯刚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在他看见阿拉贡脸上分明写着的烦躁和不耐的时候就明白了过来,那神态他从没在对方的情绪中看过,至少,他从来没这样看过自己。




于是年轻的精灵不再出声了,像是被掐断了声带的雀,他无意识地咬紧了嘴唇,重新拿起了刚才抛下的公文读了起来,脸埋得很低,恨不得要把脸都藏到那沓厚厚的羊皮卷里似的。




于是第二天,精灵就没有出现在早餐桌上,理所应当地,也没按时来人皇的书房里帮他一处理文件。阿拉贡去他的房间找,却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精灵已经趁着夜色打包了轻便的行李鸿飞杳杳,此时大概已经远行了百里之外。




还留下了一张纸条——但莱戈拉斯平时的字没这么丑。阿拉贡那时候想着,眉头在努力辨认着那扭曲的字迹的时候深深地蹙起了沟壑,写成现在这样绝对是故意的。




“这样啊。”梅里听完之后又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他同情地看着阿拉贡:“那我们去把他们找回来吧?”




阿拉贡顿了一下,没回答,但是梅里看见他点了点头。




“但是你知道那个……那个什么,无名的小岛,应该怎么去呢?”梅里于是开始思考了起来:“如果是岛的话我们就得坐船去了,最近的渡口也不远,我们应该……”




“不。”阿拉贡摇头,他用手指在半空中比划出了一个水流航线的轮廓,深沉地解释道:“来不及了,这个传说中的小岛平时不可能被人类找到,只有在特定的日子——当春秋交际,明月盈亏圆满的时刻,会有一股水流从河底涌出,带着船只漂流到那里去。他们俩这么着急应该就是为了赶上那班潮水,而我们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也不。”




梅里茫然地看着阿拉贡,他又在自己这位人类朋友脸上看见了某种奇异的神彩,就像是当年带兵攻打黑门的时候,与之类似的坦荡自信,以及无可奈何。后者沉默地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斗,站起身来在月光下长身而立,抖了抖厚重的黑色披风,回过头来,道:“的确敢不上了,但是我们还是要去找他们俩,现在——跟我走。”




 




 




-




弗罗多左手拿着胡萝卜,右手……也拿着胡萝卜,正在黎明时分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夏尔边境潮湿的沼泽地。霍比特人一向喜欢悠闲舒适的生活,在爬过末日火山后的三年里,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早的时候游荡在家门外——事实上,还离家很远。




因为他的一只兔子跑丢了,这是事情的起因。昨天当他跟山姆傍晚站在家门口,打开橡木的矮栅栏点着数让小动物们回家的时候,二十二只,弗罗多记得清清楚楚,是少了一只浅棕色皮毛黑鼻头的小家伙。




它没有按时回家,也许是留恋在哪一处甜美的浆果丛里忘记了日落。夏尔周边没有猛兽,然而再走远些的郊野外森林了就说不定了。那里不但有大型动物,还有可能有精灵——当年在卡兰斯特雪山上莱戈拉斯给他们做烤兔子的场景现在还历历在目。




然而对于这件重大的家庭成员丢失之事,山姆却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淡定和坦然,俨然抄着手臂说没事儿咱们洗洗睡吧明天它就回来了,完全没有出去寻找的意图。弗罗多急坏了,奈何对方怎么劝都不听,于是也只好愤懑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一最后掀被子拍案而起,管他呢!




——山姆只在乎他的绵羊。弗罗多愤慨地在内心抱怨着,他根本不爱我的兔子们……




于是他轻装简行一路只揣了半袋子胡萝卜,悄悄地溜出了屋子。外面夜空晴朗,奶白色的月光在家门前的玉米地里映照出大片翻滚的波浪来,蜡烛都用不着,明亮的银光已经为他照亮了远方的小路。




本以为这场计划之外的冒险会很快结束,然而事实上已经一切远远超出了预想的范围,弗罗多越走越远,霍比特人的脚程很快,在当天天色微微发白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察觉出空气开始变得湿润,弥漫着某种清新的草木味道——他抵达了一条河边,然而却还是没有找到走丢的兔子。




安都因河并不会流到这里,但是这片地域水源充沛,七拐八弯的支流没有任何一个当地人能说得清楚,弗罗多揉了揉眼睛,放慢了脚步向水岸走去。他眯着眼思考了一小会儿,才发现一个港口——不是一个,而是那一个,当年他和山姆、梅里与皮聘为了躲避戒灵而逃上船的就是这个渡口。




霍比特人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为了那些浮现在脑海中的冒险回忆,弗罗多抬起头,慢了一拍才发现在平静的水面上停泊着一艘小木船,就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却没有用缆绳拴住。上面除了有一些豆科植物外空空如也,没人,却似乎有一个毛茸茸的团子在蠕动。




他心中一喜,马上把握了一路的胡萝卜掏出了冲着那边晃了晃,轻声呼唤着那个小家伙的名字,果不其然,弗罗多几乎就在下一秒看见那个抬起头来的兔子。似乎是吓坏了,泛红的耳朵还在竖着微微地抖,朝着他温柔而焦急地咕噜个不停。




“别急,等我一下……”弗罗多冲它一笑,却发现自己没办法让船靠岸,年轻的霍比特人在目测了一下水深之后短暂地叹了口气,只好挽起裤脚慢慢地趟了过去。他的脚底板踩在那些河底软软的湿泥上,踏过水草和贝类,触感就像是一地粗糙的棉花。




等他抓到了船檐,那个迷路的小家伙再一次用柔软湿润的鼻子蹭着他掌心的时候,弗罗多觉得这大半夜的冒险都是值得的。他开始觉得疲倦了,于是没有再耽搁,以某种无法描述的奋力姿势爬上了船,拖着湿淋淋的裤子,回头向岸边看去:“我们回家!”




……




然而当他正打算划水回到岸上,一鼓作气跟兔子一起跑回家,心里盘算着时间正好还能赶上吃山姆做的一顿热腾腾的早茶的时候。弗罗多却发现自己已经力不从心,船因为他刚才爬上来的扰动,好像是因此被推入了某一股强大的水流之中,现在任凭他如何努力,都不能再让自己靠近陆地一分一毫。




弗罗多目瞪口呆地扒着船边儿,此时任何都已然无济于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船离岸边越来越远,顺着水底某一股诡异的暗流驶向了不知道是哪里的远方,浩浩荡荡,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望之生畏。




……




“对了,有个事情我刚才忘了问……”愣怔地看着两岸掠过的树木了好一会儿,弗罗多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看那只棕绒色兔子,对方同样抬起一双明亮的黑眼睛望着他,里面写满了无辜。面对这样一双眼睛,再咄咄逼人的质问也说不出口了,更何况他本来就一派茫然。




于是弗罗多又想了想,把大部分话咽了下去,最后只变成了一句自言自语:“你是怎么跑到这条船上的呢……”




 




 




 




-




“那只兔子,嗯……”皮聘在翻腾着行李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坐在小船上偏头看向了身边的精灵:“没问题吧,它会不会被放在船上也跟着水流一起飘到我们这里来……”




莱戈拉斯回忆了一下,随即轻松地弯了弯嘴角:“没事,它离岸边挺近的——他的主人大概现在已经把它带回家了,不过再说……总不能让我把它烤来吃掉吧?”




他们已经在小船上航行了两个朝暮,不过说是航行,更准确的说法是他们放任小舟在河水中随波逐流,自由自在地追随着水流的方向飘向一个神秘的地方。随着逐渐的深入,两岸的植被景致都变得清晰了起来,河道蜿蜒曲折,四处都笼罩着奶白色粘稠的雾气,他们时不时就得弯下腰,躲避开那些生长茂盛的枝杈。




此时还未层林尽染,然而万物的颜色已经不再那样绿得纯粹,像是被打翻了一角的调色盘,慢慢地混入了某些更为柔和温暖的色泽,只不过现在还看不清,一切都朦胧得像是走进了如梦似幻的仙境。




精灵熟练地把他正翻找的包拿过去,从里面拿出了混有坚果和覆盆子的兰巴斯饼干递了过去,皮聘笑着接了小小地咬了一口,眼睛都闪着光:“这次我知道了,不像上次……在萝林可是一次吃了五块。”




“你的胃结实得就像是圣盔谷的城门。”莱戈拉斯耸耸肩:“一个人吃掉了一整个小队的口粮还只是消化不良而已。”




……




“我们就快到了。”皮聘摇摇头,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眯着眼睛远眺,望向了那些连绵的树木与河水,一切都浸润在苍茫的水雾之中浩浩渺渺。与夏尔那晴朗明媚的风景不同,显然,这样全新的冒险激起了霍比特人无限的热情:“我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就好像昨天我们还在打仗说着索伦要来了,现在就已经什么都结束了——就像我们当年约好的那样!”




“那当然,精灵从不会失约。”莱戈拉斯轻声回答,他侧过头,含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伙伴身上:“不管是几天几年,十年还是一千年,我们都会记得自己曾经的承诺的。”




皮聘有些夸张地舒展了一下身体,有一点细碎的饼干沫黏在他的嘴角:“但我可没有一千年的时间了……要不这样吧,莱戈拉斯,下辈子你当个霍比特人,我来当精灵,好不好?”




如果不是事实摆在面前,莱戈拉斯一直就觉得皮聘该是一个精灵——他实在是个富有诗意的霍比特人,有些迷糊,浪漫、活泼,满脑子充满了奇幻而不可思议的想象。就连歌声也空灵得像是一首优美的叙事诗,他早就想象过皮聘长着长发和尖耳朵的样子了。




“有何不可呢?”精灵有一次微笑了起来,他握着半块兰巴斯,却迟迟地没有吃:“我们可以再像现在这样一起去旅行,走遍中土每一个美丽的地方。我可以在沿途做饭,光着脚探路——然后你用弓箭保护我。”




“那样真好!”皮聘愉悦地感叹道,还煞有其事地模仿精灵做了个拉弓的动作,随即又放松了下来,仰望着微蓝的天空:“但是那些我可就不知道啦,还是先期待一下我们的这次冒险吧——没有名字的岛屿,嗯?”




“嗯。”莱戈拉斯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快到了,也许就是今天入夜的时候。”精灵并不畏寒,但此时此刻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出季节更迭的时候那种微妙的变化,他于是下意识地抱住了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了盖着绿色披风的一团,有某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笼罩住了心头。




皮聘看着他,忽然下意识地感叹:“……要是阿拉贡也在就好了。”




……




“他不会想来的。”精灵顿了一下,倒是回答了,语音却不复刚才的神采飞扬。




彼此的谈话慢慢地安静了下去,像是渐沉的雾气,却并不显得尴尬。他们的性格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很多,比看上的还要多……所以只是皮聘先愣了一小会儿,随即便很快地明白了过来,他坐得凑近了莱戈拉斯了一点,抿了抿嘴唇,轻声问道:“莱戈拉斯,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阿拉贡?”




他们俩其实可熟啦,比护戒队成员所想象得还要更熟悉一些,这两天的同舟共济皮聘跟自己的精灵朋友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聊着天,从往事一直谈到了近期的生活。他知道莱戈拉斯这几年在阿拉贡的邀请下一直住在白城,也从对方谈起这位人皇的语气表情中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情绪——合情合理的猜测,嗯?




护戒队的时候就觉得他们俩不对劲了。




莱戈拉斯十分谨慎地抿起了嘴唇,他一点也不意外皮聘会这么问……一点也不,他们彼此都这么了解了不是么?于是也没否认,只是把头往披风里面埋得更结实了一点:“嗯。”




还没等皮聘回答,他就紧接着长而无声地叹了口气,像是怕对方再问出什么来:“但是也没什么用啊,我没打算告诉他的。”莱戈拉斯又想起来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糟糕的谈话,人类眉眼间难耐的烦躁和苦恼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模样几乎让人觉得陌生。




“……反正他也不会注意到我离开白城了。”沉默了一会儿,精灵最后下了个悲观的结论:“他肯定整天都泡在书房里处理公文了,阿拉贡是国王,而我每天住在他那里简直就是给他添乱。皮聘……我想我不该再回去了,他一点都不想见到我。”




皮聘瞧着他,一会儿,没吭声凑过去拍了拍精灵的肩膀,想要在此时这个显得有点凄凉的场景中安慰一下对方——他的手臂不怎么够长,想要勾肩搭背都不够用:“哦,莱戈拉斯……”




“我就像个小孩似的,皮聘,说真的,这个传说在我还是个小精灵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候就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亲眼看看那故事中描述的风景。整整一个月我都在想这件事,哪天涨潮啊哪天出发,几天才能正好赶上渡船——但是他太忙了,只觉得我烦。他不知道那个故事里的岛屿有多美……”




——而他又有多想,再像当年义无反顾地追随着他离开瑞文戴尔的那样,再一起踏上新一段旅程,一起去看那传说中场景。




“算了,管他呢。”但是精灵到底还是乐观的物种,莱戈拉斯只忧郁了一小会儿——至少,表现出的只有一小会儿。他揉揉额头,顺手把吃完的兰巴斯收回行李袋里面,侧过脸努力露出一个微笑示意自己的朋友不用过多担心:“没事啦,我干脆不回去也好,中土还有很多地方——我还想去长湖镇、孤山……还有传说中的古精灵王国。”




“还有幽暗森林。”皮聘补充道。




莱戈拉斯这次由衷地笑了起来:“Ada会喜欢你的,你会唱歌,酒量又好——那么说定了,以后再一起走,嗯?”他学着人类的样子向霍比特人伸出了小指。




“别忘了还有梅里呢,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不管我跑得多远,他一定会找到我,然后跟我一起一条路走到黑。”




在手指被对方勾住的同时,精灵看着自己的霍比特人朋友朝着自己微笑,清秀的脸上又是那种朦胧而又沉醉的表情,一双清澈的棕眼睛像是蒙了层雾气,宛如他们船下流淌的潭水:“——我们总是在一起。”




皮聘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声音都是甜的。




 




 




 




-




第三天破晓的时候山姆正气喘吁吁地背着一大包行李,左手是兔子爱吃的胡萝卜,右手是弗罗多爱吃的栗子小饼干,深一脚浅一脚地穿梭在茂密的湿地丛林间。不远处的前面是一只胖乎乎的土拨鼠,正灵活地向前小跑着,时不时停下来嗅嗅周围的味道,那动作似乎是在寻找着方向。




这会儿可大事不妙了。




前几天他们丢了只兔子,这很不好,山姆辗转反侧了一晚上觉得这不行,第二天早上刚做好了一顿美味的早饭想叫弗罗多来吃,顺便一道去找那离家出走的小家伙。然而计划不通,他敲了二十三次门,在吵醒了后院的绵羊和一窝鸡后弗罗多还是没有开门,他着急了,推门进去,只看见了人去洞空的袋底洞。




……连张纸条都没有。




山姆想,他必须得把他们两个都找回来。




于是这一走,就是整整三天跟随着土拨鼠、沿着河岸的长途跋涉。




就在山姆几乎要放弃了的时候——可怜天见,虽然这一路上的环境比魔多火山好多了,但是对于一位喜欢居家、烘焙和园艺的霍比特人来说,这还是离家太远了。临近傍晚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空气中有什么不寻常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头顶上的树木正在瑟瑟发抖着,不断在狂风中抖落下黄绿色的树叶。




他目瞪口呆地看去,那阵风刮了约莫一分钟的样子,突然两声咔嚓咔嚓的巨响之后,两根粗大的树枝应声被折断落到了他面前,山姆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抱住土拨鼠跟它一起躲入安全的区域。紧接着,就看见在树枝落地后,又有两个人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卷着满身乱糟糟的树叶和尘土,活像是从洞里挖出来的一样。




看上去十分奇怪的阿拉贡和梅里。




……不,其实这个场面也并不奇怪,就仿佛又回到了游侠的时代。山姆觉得自己大概只是这几年战后,看惯了阿拉贡作为人皇天天衣冠整洁头发梳得纹丝不乱的样子,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了。




“好久不见啊,山姆。”阿拉贡淡定地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抄起了还没从摔打中缓过劲儿来的梅里,山姆注意到他们身上还沾着不少鸟类的羽毛:“真巧啊。”




“天呐,你们俩怎么会在这儿……”山姆惊呆了,差点手一抖扔下了栗子饼干和胡萝卜,他打量着满身沧桑的人皇和邻居:“你们是被绑架了么?”




梅里终于把满身粘着的树叶、土石和羽毛拔干净了,灰头土脸地抹了一把额头:“阿拉贡你之前只跟我说了去找他们俩,没跟我说你打算骑着鸟去啊,我的天……我早该想到的,好像当年弗罗多就是这么被你骗去拿戒指的……”




山姆想解释一下当年的人贩子是甘道夫而不是阿拉贡,但是此时此刻这似乎没什么关系了,他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没褪干净,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啊,什么鸟?”




“Diddy.(1*)”阿拉贡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一个发音奇怪的名字,他们俩霍比特人谁都没听清,只当是精灵语了。于是山姆再次抬起头,只隐约透过浓密的树杈枝桠看到两尾巨大的鸟类振翅起飞,发出了一声洪亮的,鸣叫杳杳消失在了天边。




“你们骑着……呃,它们来的?”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对……虽然原计划不是这样,但是也差不多。”阿拉贡流利地答道,现在看上去心情不错,他拍拍满脸憔悴的梅里的肩膀:“幸好我小时候看书多,没想到真的能找到这种传说中的鸟带我们一程,这可是抄了个近道,没准比皮聘莱戈拉斯他们还要早到呢。”




梅里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但我觉得快把胃吐出来了,我发誓……下次再骑这鸟……啊,山姆,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嘿!还带着你的土拨鼠!”




“说来话长啦。”好脾气的山姆皱皱鼻子,无奈地一摊手让土拨鼠重新跳到地上:“前几天我们丢了一只兔子,然后第二天早上我又把弗罗多给丢了——我猜他准是生气了,于是自己去找那只兔子。没办法,我只好来找他呗,结果正以为迷路了的时候遇见了你们。”




阿拉贡跟梅里听完之后对视了一眼,同时道:“……那还真是巧啊。”




“……”




一个霍比特人、另一个霍比特人、一个人类分别弄丢了有一个霍比特人和再一个霍比特人和一个精灵——这大概就是换季的错吧,他们在交换完了彼此的经历之后,不约而同地都这样想着。




 




(1*)Diddy, 滴滴打鸟




 




 




 




-




月亮出来了。




时间掐得刚刚好,一路风驰电掣的狂奔终究没有白费,当那座雾气中的岛屿缓缓浮现在湖光山色之间的时候,他们从彼此的眼中都读出了深深的惊艳与满足。而命运也是温柔的,此时此刻,便毫不吝惜地将这常人难见一次的美景在远途者的眼前挥洒得淋漓尽致。




转过一段长满银蕨的河岸,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开阔了起来,柳暗花明,明媚的月光照亮了身边的昏暗。漂浮在水面上的白烟缓缓散去,像是逐渐拉开的轻纱帘幕。




他们停步在原地,有带着凉意的风在掌心与衣角徘徊,没有任何预兆,每个人却觉得这就是了——这就是他们要寻找的地方了。




潮水几度涨落,温柔地拍打着布满了浅白色细沙的水岸,在和煦的风中发出连绵悠长的轻响——隔着渺渺湖水,半截朦胧的雾气,依旧能够看到岛屿上那一树殷红的色彩,刚开始,红色只是慢慢浸润着周围的雾气,含蓄地显露着婀娜的轮廓,什么都不甚清晰。




而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在满月当空,湖水慢慢平静的的时刻,忽然有什么细小而明亮的东西从黑暗的雾气中窜了出来,轻盈地跳跃着,像是漫天细碎的星辰。他们于是能将岛屿当中那棵巨大的枫树看得更清晰一些了,那是满树燃烧的红色火焰,被无数拖着赤色尾巴的闪亮光点包围着,微微摇曳着枝条。




满月,潮水,无名岛上那红色的星星。




——这大概就是精灵要寻找的地方了吧。




“萤火虫……”山姆轻声喊道,即使兴奋的情绪已经填满了胸膛,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中,他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浅蓝的眼睛中同样倒映出了月光与萤火的颜色:“看啊,多漂亮……”




这里像极了梦中的国度,瑞文戴尔的端雅、罗斯洛立安的飘渺与幽暗森林的繁茂——找不出什么更好的形容来比拟此时的场景。他们的记忆中有冬天的白雪皑皑、春日满城缤纷的繁花与漫长剩下无边无际的绿色,然而此时,眼前、身边所能感知到的,是完完全全属于秋天的风景了。




阿拉贡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哽住了,他的眼睛无法从这样美好的景色上挪开,然而心却飘走了——他现在终于明白莱戈拉斯为什么那么想拉着他同行了,天呐,他怎么能这么傻……




“阿拉贡。”




“嗯?”陷入了回忆之中,阿拉贡耽误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梅里在叫他的名字。




梅里有些警惕地眯起了眼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听去:“——你听。”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着河水的源头看去,在那里,更浓郁的光晕正从山石的转角处涌出,漂浮在水面上的枫叶被撩动。清冽悠扬的歌声并未扰乱这方宁静,相反地,这声音似乎就是属于这里的一样,与风景交融在一起,缠绵成了一体。




金发的精灵与霍比特人在小船上并肩而坐,穿过微垂的藤蔓与萤火,歌声在夜空中流淌。那两个他们寻找了一路,穿越田野荒原的人,正在顺流而下,流水般的曲调中能够清晰地辨别出前者嗓音的空灵与后者带着活泼韵味的调子——他们合唱着一首古老的民谣,声音缠绕着红枫萤火,飘飘遥遥,就落在了岸边。




——那场景好看得就像是幅画。




 




 




 




-




顺着水流靠岸的船不是一条,而是两条。




山姆扒拉开半人高的蒿草,一松手,就突然看见弗罗多抱着兔子站在岸边,墨绿色的披风裹着那毛绒绒的一只棕团,哪里都透着安稳,这让他看上去也像是个团子。像是听见他来了,霍比特人便回过头开开心心地笑开了,那一双空透的海蓝色眼睛如同猛然俯冲入海水中的星辰。




找了那么久,好几天,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终于又找到他们了。




那人笑得那么好看,好看得不得了,是高兴到极点的样子,却又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兔子,背后映衬着波光粼粼的河水与漫天赤红色的萤火藤蔓,他觉得大概这世界上也没有比弗罗多更好看的霍比特人了。




于是山姆张着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下意识把栗子小饼干和胡萝卜递了过去。




 




 




 




-




而皮聘看见岸上的梅里的一瞬间眼睛就亮起来了,矮个子的霍比特人蹭蹭蹭地从船上站起来用力挥舞着双手,那力道差点把船给掀翻了。河岸上传来了同样激动的欢呼声,梅里差不多也要蹦起来了,喊声随着船缓缓靠岸而愈发热烈起来。




离着岸边还有不近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就率先忍不住了,挽起了裤腿回头跟莱戈拉斯打了和招呼,就扑通一声跳了下去,淌着到腰间的水向着好友跑去。萤火虫为他们照亮了重逢的场景。




“你看!”梅里抓住皮聘的肩膀,来来回回把这自己从小的伙伴看了好几遍,才慢慢地发出了一声语调温柔的叹息:“你看上去还不错啊!皮聘,哦,真好啊……”




“我就说嘛,我离开你也行。”皮聘笑着凑过去跟对方贴了贴额头,顺手揉着那一头蓬松的卷发,上面还有些残余的鸟绒毛和树叶,但是他不在乎:“我可不需要你再像小时候那样给我收拾烂摊子啦。”




梅里听了这句话觉得挺欣慰,紧接着,又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寂寞,幸好皮聘还没等他开始忧郁就又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拖着湿淋淋的裤子开始发抖,边往掌心呵着热气边凑过了跟他抢身上那件干暖的斗篷。




他们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下来,“但是我们在一起,还是好一点,对么。”梅里问:“嘿,以后再离开家的时候,我们一起,嗯?”




“嗯。”这次皮聘答得一点没迟疑,他看看璀璨的萤火星光,唇角弯起了愉悦的微笑:“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地方要走呢。”




山姆不知道刚才去哪里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一手牵着弗罗多,一手抱着小兔子,四个霍比特人终于又在不知名的岛屿边顺利会师了,开开心心地拥抱在一起,他们高兴得像是当年魔戒圣战后白城那时一样,没有劫后余生的辛酸,好友、美景和冒险——一切都好极了。




他们亲亲热热地把自己仅剩的披风都贡献了出来,四个人裹在一起,还有兔子和土拨鼠,紧紧依偎着,彼此的体温让幽冷的天气都变得温暖了起来,这场初秋的盛宴还未结束,夜晚——还很长。




“秋天到了。”弗罗多说:“蔬菜成熟后记得过来我家吃南瓜饼啊。”




“没问题。”皮聘和梅里异口同声地回答:“谁让每年山姆都会做三大箩筐,一直吃到明年都吃不完。”




 ……




 




 




 




-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分明彼此就只有几十步的距离,莱戈拉斯却在此时犹豫了,他没有下船,甚至不敢向岸上的方向看。余光中,四个霍比特人高兴得像是几岁的小孩子,毫不掩饰探险成功与重逢的喜悦,他们那么好,但是他不一样,他不能像皮聘那样走过去拥抱他的朋友。




精灵独自坐在床上,微微低着头,身边是无数盘旋跳跃的浅红色萤火虫,有几片红透的枫叶落在那头溶金的长发上,像是栖息的红蝶。




水波在身边划开,莱戈拉斯几乎能够听见人类几不可闻地叹着气,举步踏入了幽幽的湖水之中向船走来,水流阻挡了他的脚步,却挡不了多久——他还是走过来了,越来越近,近到再也没办法像个孩子,像个自欺欺人的鸵鸟似的埋着头不看他。




这位旧时的朋友在此时体现出了某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气质,莱戈拉斯太熟悉阿拉贡作为伊力萨王那端严深沉的模样了,整整四年,他都在陪伴着这样一位称职公正的君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精灵静静地注视着人类的面庞,他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行装,月下水中,那一双鹰灰色的眼睛里面有浅金与绯红的影子。




莱戈拉斯知道那双眼中的是自己。




“我没想过你会来……”




然而人类只是摇头,神情中闪过一丝歉意,不再解释方才那一路的奔波。阿拉贡觉得自己从未像这样的坚定,在如梦似幻的美景中他深受朦胧得感染,心底却愈加明晰——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紧接着那种凝固般的气氛又回来了,静谧中,有越来越多的萤火虫落在了船头,莱戈拉斯觉得自己在那大片浅赤色的光晕中快要看不清前方了,他也不想看清,心里眼中都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他以为阿拉贡会说谢谢,就像是以前白城加冕礼上的那样,他们在万人顶礼欢庆中搭着肩膀,作为一生忠诚、值得信任的朋友。




但是他没有。




阿拉贡只是站在他面前,站在清澈流淌的河水中,轻而有力扶住了精灵的肩膀,紧接着,单手抬起了他微垂的下巴——莱戈拉斯那时候太入神了,对于对方那暧昧得逾矩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反抗,他只能听着对方的声音,眼里看着他,那大概是他此时此刻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了。




他听见阿拉贡低声开口,用辛达语,自己家乡的语言,宛转而古雅的发音他曾经在脑海中想象了无数遍,那属于人类微微沧桑,却又醇美如同封藏到秋日的陈酿的声音。




“——Le melin ui”




莱戈拉斯想自己那时候应该是怔了几秒,才颤抖地闭上了眼睛,凑过去地接受了人类那个温存而缠绵的吻。




 




 




 




 




-




“砰!”




水镜被粗暴地摔上盖子的时候差点没裂开,好些清澈的水都摇摇晃晃地溅了出来,埃尔隆德想自己幸亏是躲得快才没落得一身湿淋淋的长袍。那晃悠的波澜好几秒后才平息,好脾气的领主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头,叹了口气。




瑟兰迪尔气得拂袖而去,烦躁地在天台上踱了几步,新换秋装那银灰色的衣摆沙沙地擦过大理石冰凉的地面。他自己折腾了一会儿,最终坐在了离月亮最近的围栏旁边,突然悠悠地转过头去,眯起一双眼拢拢袖子,问:“……你怎么也不劝劝我?”




“我以前不知劝过你多少次了。”埃尔隆德太知道他在急什么了,于是慢条斯理地叹了口气,耸耸肩:“有用么?瑟兰,你急什么。”




事实证明他今天低估了对方的烦躁,眼见着精灵王一句急火攻心的“我急什么?!”就要脱口而出,埃尔隆德立马抬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把这句话控制在了口型上,他趁着精灵王不注意,又悄悄打开水镜看了一眼……




埃尔隆德知道自己只能假装没看见那边,阿拉贡是这么着牵着莱戈拉斯的手,慢慢地带他走进了幽暗无人的小树林,然后…然后……他只能庆幸水镜传不出声音来了。




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安慰道:“那是我养子,瑟兰,希望他知道分寸的,你还不相信我么?”




水镜里的画面这两位从启程就开始看了,断断续续了几天,终于在水波涟漪中出现了星光下拥吻的场景时,被瑟兰迪尔忍无可忍地拍散了下去。刚才那句话埃尔隆德自己说得也挺心虚的,但面子上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再叹了一口气:“没事,嗯?过两天还不是好好地就回白城去了,你要想见莱戈拉斯的话我就送信过去,让他们俩回来看看你。”




“我……烦的不是这个。”




埃尔隆德走到他身边,略略扬眉表示洗耳恭听。




“啊……”瑟兰迪尔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好,心里的想法有,清楚得就像是他们现在在天台上飒飒吹着的裹着果香的秋风,但是其中藏着的情绪却挺复杂,他自己还觉得有些矫情。




精灵王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身体把头靠在走过来的领主身上,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瑞文戴尔怎么就有那么多的事情,忙不过来,还非得把我叫来帮你?”




幽暗森林三天前收到了来信说领主有邀,请他瑟兰迪尔来。他做好了对方要在这美丽的秋日野餐、远足、爬山甚至是去田里收庄稼的准备,一人轻衣便马跑到瑞文戴尔,结果出来迎接的不是林迪尔,而是一位颇有些面生的黑发精灵,微微俯身向远道而来的精灵王行李,说领主在卧室等他。




……




瑟兰迪尔那时候刚下马,正略略扫过被秋色浸润的林谷风光,听到这句一本正经的邀请之后还是没忍住,眉梢挑了起来,心跳也乱了半拍,轻车熟路往屋里走的时候还心道自己这折腾了几千年还真是白折腾了。




真是不淡定。




然而,有一件事情瑟兰迪尔还是没有料到。




埃尔隆德的卧室通着书房,一墙之隔,他推门进去之后看看床,床上并没有人——瑟兰迪尔皱着眉,倒是发现隔壁书房门是虚掩着的,他抬手推进去,就看见了埋在铺天盖地文书、信件和土特产中的林谷领主。后者看见他来着,便愉悦地打了个招呼他坐下,顺理成章地递过一支羽毛笔去。




这一来,就是整整三天过去了。




……




“这不是林迪尔请假了嘛……”埃尔隆德微微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精灵王想说什么,却故意顾左右而言他:“不然呢,瑟兰,我没有这么多公事要忙的话你想干什么?”




阿拉贡那小子追我儿子的时候都知道浪漫了,你呢?内心在矜持与怨气中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瑟兰迪尔终于叹了口气,眯起眼睛把头转向了右侧,注视着那如同潮水般即将铺满整个林谷的浓丽色彩:“我也想看星星。”




金发的辛达精灵此时把声音放得很轻:“——还有枫叶和萤火虫。”




埃尔隆德已经在内心里说了十好几遍的“好都听你的明年我们秋天出去想干什么干什么绝对不准他们的假”,但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更有说服力的说法。于是他微微俯身抱住了瑟兰迪尔的肩膀,道:“好,我们一起出去——等到冬天的时候,嗯?”




说一句题外话,此时此刻,领主还不知道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竖立起了一面多么高的旗帜。




他们之间磨蹭了好几千年,彼此的心意早就猜透了,所以情话说这么一句也就足够,何况他知道埃尔隆德从不会失约,瑟兰迪尔脸上还是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已经软了下去不闹腾了。感觉着现在的气氛不错,他便放松身体站起来,跟着对方往楼梯那边走。走了一半,忽然又想起来了让他整整算了三天数学的罪魁祸首:“……对了,你的秘书请假,说去哪儿了么?”




“林迪尔——他……被我丈母娘叫走了。”




但是他本来就是随便一问,瑟兰迪尔在天台上吹了半个晚上的凉风,现在脑子里有点迷迷糊糊的,就顺着埃尔隆德的力道跟对方一起往卧室溜达。却没想到埃尔隆德忽然认真了起来,紧皱着眉,还煞有其事地摸了摸宽阔的前额。




“他去了罗斯洛立安,我丈母娘说秋天到了他们要包甘薯馅的团子吃,唉……换季一般都这样,他们俩老人家就喜欢林迪尔做的那口儿,谁替都不行。”埃尔隆德耸耸肩,丝毫没什么愧疚之意。




精灵王找回了一点注意力来,他正觉得有些奇怪:“萝林也有这个传统?我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本来没有的,但是……他们觉得哈尔迪尔最近有点瘦了,要给他吃团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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